[電影] Eason影展之八：豪情 ＆ 天羅地網

這是同一部電影來著...




數十年來，香港電影為了在不同的地方公映，同一部電影，常會剪輯出不同的版本，去因應不同國家的電檢制度與觀眾喜好。2003年，香港與中國簽署CEPA，香港電影可以透過和中國電影界合作，得到在全中國公映的機會。想公映，必須通過中國嚴格的電檢制度，尤其一些題材比較大膽或敏感的電影，若非要在中國上映不可，可能要有「面目全非」的覺悟。（舊文舊文在這裡）

CEPA簽好沒多久，2003年該年度的香港電影《豪情》，以及它的中國版本，完全詮釋了「面目全非」是怎麼回事。至於為何非得把電影弄得面目全非，那就得先看看原裝版本的《豪情》，是多麼不符合在中國上映的條件：

首先，《豪情》是一部三級片，儘管它的「三級」，某程度只是招攬的噱頭，但片中沒事有裸女走來走去，又有大量粗口和有味對話，連〈獅子山下〉都被改成「鹹濕版」（想聽Eason唱鹹歌不妨找來看看），若要「淨化」成老少咸宜的普及版，這些東西都是首當其衝要被刪去的。

如果只是放棄裸露鏡頭，或將對話改得比較「乾淨」，那還不至於要面目全非，畢竟情色的描寫本來就只是《豪情》片中的佐料，真正的關鍵在於這部電影的主題：

「根據黃色書刊《豪情》發跡史改編的這部電影，是描述兩位年輕人如何奮鬥成功，成為性書大亨的真人真事故事。他們著重這兩人的創業歷程，並非以三級為賣點。」




《豪情》兩個主角，借用兩位香港風月版著名作者「肥龍」和「骨精強」，描寫創辦黃色雜誌的「奮鬥史」，其中難免對兩名主角，或者對辦黃色雜誌的過程，起了美化的作用，當「辦A書」成了一個正面勵志的故事，這怎能見容於中國的電檢審查？

用《豪情》原本的故事，怎麼刪怎麼剪，都無法避免美化或合理化主角行為的描述，於是《天羅地網》就誕生了，劇情乾脆從另一個角度展開，在《豪情》裡大概只有一分鐘戲份的李修賢，以及《豪情》裡壓根沒出現的女演員張延，成了新劇情的主人翁，故事主軸也從「性書大亨發跡史」變成了「大陸香港警方合力掃黃」。

香港片商算盤打得很精，當然不會真的斥資另外拍一部片，《天羅地網》大概有一半以上的戲份，仍是擷取自《豪情》的內容，再把新拍的戲份湊合在一起，拼出一部戲來。






《豪情》的編劇是陳慶嘉，給我的感覺有點像是陳慶嘉和陳嘉上合編的前作《錦繡前程》（1994年），同樣講述一群死黨一同追求功成名就，過程裡他們碰到麻煩，友情受到考驗，最後藉此得到體悟而成長，人生進入另一個階段，當然《豪情》多了一些黃色橋段。

不過若和《錦繡前程》相比，《豪情》還顯得更「超現實」，《錦繡前程》肯讓張國榮演個沒出息、好逸惡勞但充滿人性的角色，相比之下《豪情》的兩個男主角，真是太理想化，尤其是擔任監製之一的古天樂，這角色也有點夫子自道的感覺，尤其是最後講到的「底線」問題，不過如果這個角色真有夫子自道的意思，那麼把角色塑造的過份完美，借角色抒發或批判的力道，也會變得薄弱。

《豪情》從頭到尾對於「辦鹹書」這個主題，都是輕描淡寫、不痛不癢，甚至連兩人開始辦鹹書的動機都頗牽強，整部片壓根沒有深談這個主題的打算，表面上沒有深入行業的秘辛，一飽觀眾獵奇的欲望；骨子裡也沒有如《色情男女》般，作一番自嘲自省，而引導出一種了然一切的包容。「搞鹹書，大解放」其實只是個包裝，換成漫畫書或時事雜誌，只是細節不一樣，故事一樣可以成立。

至於《天羅地網》，那就更不可取了，《豪情》雖不出色，但起碼有個起承轉合、有頭有尾，娛樂性也能夠接受了，但到了《天羅地網》，為了將現有材料拼湊成一部電影，電影的流暢和合理性都打了很大的折扣，何況兩部戲的主題根本南轅北轍，硬要湊在一起，電影只能變得亂七八糟——這樣的東西，就算真的能在整個中國上映又如何，大陸觀眾一樣很識貨的，如果長期用這種態度面對中國市場，香港電影的前景怎能樂觀。





和《豪情》以影評人龍比意（Bey Logan）客串的記者訪問古天樂，來倒敘劇情不同，《天羅地網》是從女主角張延的自敘角度展開，劇情很老套的，張延分飾的姊姊是個掃黃女幹探，妹妹則是小時候被鄰居叔叔騙，差點被賣掉，目睹了姊姊的神勇，於是立志當個和姊姊一樣的掃黃女警，同時因為差點被賣，而對男人特別有戒心。

妹妹得嘗所望成了女警，被派到香港查賣淫集團，一樣很老套的，在香港的合作拍檔是個男的，還有點老，就是李修賢啦，當然兩人一開始一定很不對盤，合作不太愉快，而原來那本雜誌是在賣淫集團首腦的控制下出版的，接下來就要接駁《豪情》的劇情了，牽強的地方也隨著出現了——既然這是個掃蕩賣淫集團的故事，卻花了半部片篇幅在講辦雜誌，那到底主題是什麼？既然要表現的是年輕人誤入歧途，但從剪自《豪情》的片段裡，卻完全沒有這種角度。

當然為了表示對色情事業的唾棄，中間還是得穿插一些問話錄口供、警匪對峙，甚至張延沒頭沒腦的出現在淫窟中「臥底」，折騰了半天，最後兩個被「利用」的青年終於良心發現，將首腦繩之以法，當然不能忘了交代作壞事的人有了懲罰：



撐完了支離破碎的大半部電影，好在最後終於有點樂子，大陸和香港的警察，很老套的從誤會、相處到互相理解，又因為他們是一男一女，所以免不了來一段不是冤家不聚頭，順便幫美麗的女警打開討厭男人的心結，於是出現以下這段對話，我真的很想知道是哪位編劇寫出來的：







李老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