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30影16] 紙盒藏屍之公審

本篇題材和圖片可能令人不悅，請自行斟酌。



年份：1993年
監製：余美兒
導演：陳奧圖
編劇：蔡婷婷、鄭忠泰
演員：任達華、葉童、董驃、秦沛、陳啟泰、關詠荷…

說到奇案片潮，1993年可說是香港真實刑案改編奇案片最量產的一年，比起七十年代那一波是有過之無不及。

1992年，李修賢監製執導了改編八十年代「雨夜屠夫案」的《羔羊醫生》，在三級片盛行的九十年代初，這部暴力色情兼而有之，但拍攝質感不錯的三級電影獲得千萬票房，次年李修賢再接再厲，改編1985年的八仙飯店滅門慘案為《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這回更是去到盡，血腥暴力的程度令人瞠目結舌，不但票房更好，而且話題性超高，議論紛紛，而帶起一連串的刑案片潮，成為這一年香港電影界的一大話題，黃秋生和吳家麗在這一年皆憑這類刑案片榮登影帝影后。

儘管這一年有許多強打誇張獵奇灑狗血的社暴片，但也有一些不那麼著眼在暴力場面，而重氣氛、形勢之詭譎者，之前寫過的《溶屍奇案》便屬此例，導演甚至藉影片抒發一些對案情、對法律的看法，除了《溶屍奇案》，本篇這部《紙盒藏屍之公審》也有這個意味。

《紙盒藏屍之公審》改編自1974年發生的真實案件，這宗「紙盒藏屍案」不僅案情聳動，而且案中有太多疑點和巧合，是一件撲朔迷離，至今無法釐清真相的懸案。在此先引用維基百科所描述的案情概略經過：

跑馬地紙盒藏屍案是發生於1974年12月10日在香港轟動一時的一宗謀殺案件。一名當時16歲少女卞玉英乘搭電車到達香港島跑馬地後前往安美雪糕公司借用電話，之後被殺害。翌日，清潔女工「林嫂」在街上發現卞玉英的裸屍被藏於電視機包裝紙盒內，兩個乳頭被割去，恥毛被燒焦，處女膜仍完整。

1975年，警方拘捕案發時在雪糕公司工作的中國籍男子歐陽炳強，並控告他謀殺中國籍女子卞玉英。當年，有「光頭神探」之稱的貝亞，一口咬定歐陽炳強是案中的凶手，歐陽炳強最終被最高法院裁定謀殺罪名成立並被處以死刑。這是香港首宗沒有人證，純粹以科學鑑證定罪的謀殺案，嫌犯歐陽炳強從頭到尾都強調「我沒殺人，我是冤枉的」。歐陽炳強的妻子張金鳳多次為丈夫尋找御用大律師貝納祺及大律師湯家驊上訴，希望獲得脫罪的機會，官司打到了倫敦樞密院，但最後仍不成功。



這樁奇案曾多次改編成影視作品，1976年，事發才沒多久就被搬上銀幕，即上篇提過的《香港奇案》系列的第二部《兇殺》，《兇殺》共由四段刑案故事組成，最後一段就是「紙盒藏屍」，從海報來看，這件剛發生的轟動案件是全片最主打的一節，但畢竟只有約30分鐘的篇幅，而且當時此案還在上訴中，電影中的情節、觀點都十分有限。



《香港奇案》系列是片廠流水作業格局，多數不會對案件有什麼深入的研究或獨到的見解，以這段「紙盒藏屍」為例，30分鐘戲份幾乎在法庭和案發現場兩個場景切換，劇力不強，除了犯案場面外，都有一種搔不到癢處的生硬感，譬如一段記者訪問被告妻子：「妳認為妳先生有沒有做過？（指犯案）」，飾演妻子的演員冷靜的回答：「我先生是好人，他是冤枉的。」，對答已經很公式很沒感情，且演員的表情和（配音的）語氣，全部平靜到像在講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倒是在尚未有電影分級制的七十年代，這系列對於裸露鏡頭很阿莎力，和片長近90分鐘的《紙盒藏屍之公審》相比，30分鐘的《兇殺》之「紙盒藏屍」，反而在作案的情節上更詳細露骨。



和很多刑案片強調「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不同，《紙盒藏屍之公審》開宗明義的改編真人實事，片中對案情的解讀又有明顯的傾向，擺明要人對號入座。

《紙盒藏屍之公審》的導演是陳奧圖，「陳奧圖」是個虛擬人物，始於高志森等人拍黃霑主演的黃色笑話電影《不文騷》（1992年），當時以高志森為首腦，加上谷德昭、李力持、張肇麟和于仁泰等智囊，以及執行導演陳學人組成一個團隊，引當時東方電影的發行部經理Otto之名，成了「陳奧圖」三個字，後來陳學人執導的《私鐘真面目》（1992年）上映時，陳學人承認自己是「陳奧圖」，而同時高志森也間接承認自己化名「陳奧圖」拍《不文騷》等片，兩人對簿公堂，由陳學人取得「陳奧圖」這個化名的使用權，因此在《私鐘真面目》之後的「陳奧圖」執導電影，都是由陳學人出品，當然也包括1993年的《紙盒藏屍之公審》。

「陳奧圖」多拍三級片，《紙盒藏屍之公審》也是三級，但其實片中裸露鏡頭極少，作案畫面也不血腥，這部電影在創作階段根本沒打算拍成三級片，但在上映前，片商認為一部二級的刑案片，對吃慣重口味的觀眾反而沒有吸引力，於是補拍了幾個露點鏡頭，成功「升級」為三級片。

上面說到現實中的「紙盒藏屍案」至今尚無法釐清真相，雖說嫌犯在法律上已被定罪，甚至已服完刑，多年後亦曾承認「與案件有關」，但始終態度有保留，且案中疑點甚多，沒有人證，物證也非極度有力，因此案情全貌除了當事人以外，可說無人知曉。（案件疑點亦可見維基百科或見蘋果日報的專題報導。）

（以下為電影劇情）



《紙盒藏屍之公審》片頭以窺看的角度，看見一個色狼企圖在樓梯間作案時，被管理員發現，女子逃脫，這段片頭和正片不見得有關，然而看不見面貌的色狼，似乎代表著正片中的案子，背後有著未知的人物或迷團，也是令人看不清的。

接著沒有直接進入案情，電影先花幾分鐘介紹主角一家三口，恩愛的夫妻和年幼的女兒，一切看起來都這麼平凡。丈夫歐炳強（任達華 飾）為了家計，晚上在雪糕店兼職。






接下來就有如真實案件般，女工在光天化日大馬路上發現屍體，警長陳幹（董驃 飾）和多名警員投入搜查，連日來一無所獲，警員們一邊沮喪於案情沒進展，一邊擔心剛成立的廉政公署找麻煩，心浮氣躁。

署長找來洋警長Bell擔任「紙盒藏屍案」專案組長，Bell打算借重剛發展不久的科學鑑證查案，請來輝sir（陳啟泰 飾）來負責，陳幹對此不以為然。


（《富貴逼人》系列的小妹關佩琳客串死者同學。）




陳幹找到歐炳強兼職的雪糕店，查到死者當晚曾到過雪糕店，Bell抓緊這一線索，一邊任由手下刑求歐炳強，一邊由輝sir進行科學蒐證，發現死者身上有三條歐炳強的西裝纖維，陳幹認為三條纖維只能證明兩人曾碰面接觸，不能當殺人物證，但Bell駁回陳幹看法，堅持要將歐炳強入罪，還強迫陳幹放大假。





法庭上，即使沒有有力的人證物證，但除了歐炳強自己堅稱沒有殺人，沒有人能證明歐炳強的清白，靠著輝sir的鑑證報告，歐炳強罪名成立，被判環首死刑，歐妻張翠鳳（葉童 飾）不知如何是好，在監獄門口碰到一律師，對方聲稱可替她打點，張翠鳳為籌錢去酒店工作，卻被騙財而想輕生，最後為了女兒終放棄自殺。

幸好，來訪問張翠鳳的記者（關詠荷 飾）聽了張翠鳳和歐炳強之間的故事，鼓勵她繼續上訴，還替張翠鳳介紹法律援助，要她去找胡大傑律師（秦沛 飾）。





張翠鳳竟在工作的酒店遇到胡律師，為了丈夫豁出一切的她，終於打動胡律師接下此案，胡律師觀察力敏銳，和他的智囊一一整理案情疑點，卻發現幾個辯證方向都無法有確切的反證可提出，胡律師想到只能以證明歐炳強有不在場證明的方向來蒐證和辯護。





胡律師在陳幹暗中幫助下，得到警方的文件，發現紙箱被丟棄當晚，有一報紙攤老伯停留在現場附近直到凌晨三點，可作證當時尚未看見紙箱，但這點卻被警方刻意隱瞞，而歐炳強家的管理員可作證他早已回家，直到天亮都沒出門，胡律師馬上著手上訴，卻發現報紙攤老伯似被人施壓，不敢出庭作證，胡律師安排張翠鳳去拜託老伯，張翠鳳磕頭至額頭流血，感動老伯願意出庭。

胡律師在庭上一一反駁先前的控訴，但報紙攤老伯竟在前往法庭途中車禍身亡，儘管胡律師將案中疑點一一攤開，卻少了最關鍵的證人，最後仍裁定維持原判。




張翠鳳仍不放棄，不斷上訴，直到...




看著心力交瘁的妻子，歐炳強竟承認自己是兇手，張翠鳳崩潰痛哭，後來帶著女兒下落不明，獄警問歐炳強究竟有沒有犯案，他只留下耐人尋味的說話...



作為電影，《紙盒藏屍之公審》用了很多篇幅去豐富細節，如被告的家庭、被告妻子的上訴和辯護律師的蒐證，這些細節當然有不少杜撰成分，從片中的佈局和敘事方式來看，十之八九引導觀影者覺得這是一樁冤案，但又沒有完全否認被告涉案的可能性，留下一些未解之謎，這種曖昧不清的角度，就是這部電影和這個案件耐人尋味的地方。

借電影發表一些對原案的看法，《紙盒藏屍之公審》這點和《溶屍奇案》相似，只是兩者對被告是否犯行的角度正好相反。我不清楚《紙盒藏屍之公審》中的角度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但拍電影嘛，有其創作角度是應該的，有方向和主題也比較能凝聚觀眾的情緒，而它的確也拍出了有如原案讓人霧裡看花、混沌不清的感受，也是這部電影的後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