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魔鬼天使（特赦令）

年份：1987年
監製：許新枝、蔡繼光
導演：蔡繼光
編劇：蔡繼光
演員：葉童、利智、谷峰、曾江、黃錦燊…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以為是三級片然後被騙進來？（毆）

如果是的話，呃，我想說這篇其實會很悶...（再毆）

這片名真是菜市場，港台兩地叫《魔鬼天使》的電影，就我知道的就有三部，三部電影彼此間沒有關係，亦屬不同片種，這片名真百搭。較為人所知的應該是徐若瑄和楊思敏的台灣情慾電影，另外陳小春和應采兒在2006年也有一部港產動作片叫這個片名，而本篇要寫的是最早的一部，蔡繼光執導的社會寫實片，或該說社會通俗劇。

七十年代香港政府實施「抵壘政策」，開始對來自中國大陸的非法入境者做出限制，到了八十年代更施行「即捕即解政策」，也就是香港境內只要發現沒有身份證的非法入境者，皆立刻遣返。在這樣的背景下，有些父母已取得身份證在港定居，但孩子仍在中國大陸者，或是香港居民和中國公民在中國所生的子女，都很難成為香港合法居民。香港與深圳的陸地邊境有地形和守衛的把關，欲非法入境香港者常循水路，偷渡時往往彎曲身體藏身甲板內，偷渡入港者也就被稱為人蛇，引渡者則稱為蛇頭，非法入境的兒童就被叫做小人蛇。

基於人道立場，香港政府與中國政府在1987年達成協議，於4月28日頒佈特赦令，開放一天時間，香港境內十四歲以下非法入境的兒童，只要父母是香港合法居民，就可以申請居留香港。申請特赦時間僅有一天，已入境者固然蜂擁而至補辦身份，消息發佈後更帶動不少人偷渡甚至游泳抵港，為了趕上這一紙合法身份。

以上就是蔡繼光版《魔鬼天使》的劇情背景，這片名真是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反而台灣片名《特赦令》直接明瞭多了，以下就以台灣片名為主。



其實《特赦令》的拍攝背景也和台灣有關，約有一半資金來自台灣電影龍頭「中央電影公司」，就是中影啦。

當時中影還是公營機構，電影常帶有政治方面的宣導，拍過不少反共電影，1987年，中影欲開拍一批不予人八股說教感受的新型反共電影，於是開放各製作公司呈交拍片計畫，再從中挑選適合的電影投資，其中就包括由蔡繼光和羅維明合組的香港龍光影業這部《特赦令》，因此《特赦令》由中影和龍光影業聯合投資，拍攝則由香港方面負責。

所謂不說教，就是電影避免了正面疾呼中共怎麼不是，題材亦不直接反共，而另有其他焦點，如《特赦令》打出美女牌，就像蔡繼光另一部講偷渡客的《男與女》一樣，以養眼綽頭吸引觀眾。而主題的新移民血淚和人蛇問題等，也不是直接陳述反共意識，但又帶點潛移默化——暗指中國人民水深火熱，所以千方百計，甚至以身犯險也要逃出來。




1987年當時台灣雖已解嚴，但未解除電檢方面有關中國大陸的法規，隨著解嚴後返鄉探親潮和中國題材電影的熱門，要完全不出現中國的畫面已不合時宜，《特赦令》開頭就有深圳的資料畫面，而且出奇的沒有多少爭議就放生，因片中僅是資料畫面，被認定「無不良影響」，稍後新聞局更頒發新的處理原則，開放國片因劇情需要，翻拍圖片或影片中出現大陸的資料畫面，《特赦令》就成了第一部開放的作品。




劇情從三組分隔兩地的親子展開，葉童和利智分別是夜總會的服務生和舞小姐，谷峰夫婦則是街頭小販，三人是同鄉，他們的孩子一起偷渡時失敗，蛇頭逃逸，孩子們在邊境和父母短聚後被遣返。




利智嚮往奢華的生活，她在夜總會結識美國華僑黃錦燊，為了飛上枝頭隱瞞有子女的身份，對他大施媚功，兩人發展順利，火速論及婚嫁，利智喜不自勝，好姊妹葉童也為她高興。

而葉童為人踏實重義氣，返鄉時經常代利智照顧兒女，為了早日和女兒團聚，葉童拜託蛇頭曾江替女兒偷渡，對方卻對她不懷好意，還跑到夜總會撒野，利智替葉童出頭，曾江忿然離去。葉童想找其他蛇頭替女兒偷渡，但其他蛇頭因路線是曾江管區，不願得罪曾江。




政府發佈特赦令後，曾江來到葉童住處耀武揚威，還將她強暴，葉童為了女兒只好啞忍，次日曾江告訴她已成功帶她的女兒偷渡抵港，但要她多付五萬元才將女兒還給她。

特赦消息也被在深圳的孩子們得知，谷峰之子和利智的兒女決定冒險闖越邊界到香港尋親。




特赦日當天，利智根本不知特赦消息，正喜孜孜的在教堂準備和黃錦燊完婚。在兩男童的相讓之下，利智幼女首先抵達香港，茫然的她遇上好心的警官陳國新，替她查出利智的下落，還帶她趕到教堂...

女兒在教堂哭叫媽媽，利智心中掙扎，但怕黃錦燊反悔，死口不認女兒，女兒拉扯時更出手打她一巴，就在女兒將被拖出現場時，利智難忍親情，終於向前擁抱女兒相認，更在警官提醒下，婚紗也不換的直奔人民入境事務處...



谷峰夫婦當天一早得知特赦令，深深扼腕來不及帶兒子出來。谷峰之子較年長，向來照顧葉童和利智的兒女，逃離邊境時，利智之子被蛇咬傷，為一好人所救，好人要谷峰之子快去趕上特赦令，谷峰之子終於在市場找到擺攤時正在被警察臨檢的父親，谷峰見到兒子欣喜若狂，拒捕跑上高速公路，終於也抵達了入境事務處。



最慘的還是葉童，籌不夠錢的她苦苦哀求曾江，對方仍惡形惡狀，此時葉童之女偶然從房內掙脫，葉童發狠要強行帶走女兒，奪取菜刀砍傷曾江，就在母女倆即將逃出時，看守其女的惡婆阻止，令葉童從樓梯滾落...



重傷的葉童仍奮力帶女兒趕到入境事務處，但已超過五點，不得其門而入，門外有不少人趕不上，當然也不肯散去，最後工作人員破例再開放五分鐘，葉童一邊流鼻血一邊填申請表，終於完成申請，卻在和利智、谷峰三家人繞圈圈慶祝時不支倒地，將女兒託付給好友利智後，咽下最後一口氣...

╳╳╳



同情和剝削的一線之隔

蔡繼光是香港新浪潮導演之一，早期拍過《喝采》和《檸檬可樂》等青春片，第四部電影《男與女》頗具話題性，票房和輿論都頗為熱絡。看《特赦令》時很容易聯想到《男與女》，同樣描寫新移民在香港的處境，同樣以煽情手法探討現實社會問題，且同樣把賣點放在女主角的色相上面。（上面那張封面，最強調的是...）

我不敢也無足夠知識妄加評斷導演的拍片動機，且比起許多狗血灑免錢的社暴片，《特赦令》的煽情程度只算小巫見大巫，而我也深信導演拍此題材是花過心思的，並非無的放矢，但這也使得有些東西更難以無視——如果這只是為剝削而剝削的獵奇片的話，根本沒必要特地討論這個。

《男與女》常被論者詬病的，是片中本當是同情對象（鍾楚紅）的角色性格單薄，鏡頭角度亦完全將她處理成色欲對象，讓她不斷遭到迫害和悲劇下場，或許會讓人情緒上不忍心，但不會產生同理心。同樣的，《特赦令》中葉童和利智雖然多了親情這項終極目標，行為稍微可以理解一點，但其他方面的處理仍差不多，仍不能避免以特寫身體各部位的鏡頭凝視她們（尤其是利智）的身體，如葉童角色之死更是為悲劇而悲劇。

相信《男與女》或《特赦令》對於新移民和人蛇都抱有同情的立場，但劇情敘事和人物塑造皆不脫通俗劇的戲劇化和刻板印象，務求讓觀眾情緒隨情節大起大落，片中的新移民或人蛇，也許有一部份的反應到現實，但大部分反應的還是主流意識眼中的新移民，對於瞭解現實社會的問題幫助有限——實在有太多所謂探討社會問題的電影，是以一味將社會問題視為洪水猛獸的方式處理，且將人與人的差異放大，久而久之觀眾也習慣了，習慣只付出情緒，而不會有多少理解。